公共财政湖南样本] 常宁：“免费公交”没有终点(图)
从全国来看，常宁并不出众，这个至今仍在上世纪70年代建造的砖瓦房办公的县级政府，却做出了让许多经济实力雄厚地区刮目相看的“动作”。
免费能持续多久？3年来，常宁免费公交的政府买单模式常常被舆论质疑，还被戴上“政治秀”的帽子。
10月25日下午，天空中飘着小雨，常宁市莲花车站的公交车停靠点，43岁的公交车司机胡国庆坐在车座上，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。
这是3路公交车的起点站，按规定，他要休息一会，等待再次发车。胡国庆以前为私人开车，“每天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地多拉快跑”。而现在，他被要求“安全第一”。
胡国庆每个月有2000多元工资，他觉得在这个小城生活还是比较稳定舒适的。唯一担心的是安全问题，“如果在路上出事，或被人投诉违反交通规则，安全奖这块收入将被扣除”。他说，“现在基本每趟都是满员的，我不考虑乘客人数的多少，只按要求进站停车，安全行车。”
王玲是3路公交车调度室的工作人员。她每天的工作是登记每一台车的发车和到站的时间。“每四五分钟发一趟车，基本上每辆车平均每天跑12趟。”她说，“登记车子运行的次数和时间，主要目的是监督司机们安全行车，要是跑快了提前到站也不行。”
常宁市城市公交管理处主任刘建国表示，免费公交运营三年多来，安全上没有出问题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运量大于运力，但正在努力进行改善。
常宁“乌托邦”式的免费公交推行3年，为这座只有10多万人口的小城带来了不小的改变。据常宁市城市公交管理处的统计结果显示，目前90%以上的市民出行都依赖于公交车，日均客流量超过9万人次，非法运营的二轮摩的由原来的1200辆减少到了300多辆。
刘建国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资料汇编，这是免费公交运行3年来的制度成果。记者翻阅资料发现，这本80页的资料里内容丰富，收录了从政府研究开通免费公交的《会议纪要》到《免费公交车运行方案》、《驾驶员管理制度》、《安全员管理制度》等各项规章制度，甚至公交车广告位的招商合同以及各年度总结也一应俱全。
在叫好和质疑声中坚持下来的常宁免费公交模式，慢慢有了追随者，很多地方到常宁考察学习免费公交模式。
“这是三年多运行经验的结晶”，刘建国扬了扬手中的这本资料汇编，自豪地对记者说，这也是他向各地考察团传授的“真经”。
“免费公交运行三年多来，方便了市民出行，节约了资源和能源，减少了尾气排放。公交免费，这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，而是公共财政怎么公共的问题，是一件普惠市民的事。”
据刘建国介绍，常宁公交在购置车辆、回收线路等前期投入方面的成本大概在700万元，而一年来统计的运营成本，包括油料、维修、人力成本等大概是600万元，这些全部由常宁市财政负担。
但常宁免费公交在全国产生的影响如此之大，让刘建国始料未及。他已记不清管理处一共复印了多少份资料汇编，反正他们的“真经”已经散布到了全国的30多个城市，涉及到10个省市自治区。
最早的追随者是同属衡阳市的南岳区，在常宁市开通免费公交后的第4个月，南岳城区也开通了免费公交。第二年9月，山西长治县也开通了免费公交。同时，广东省东莞市石排镇也在去年宣布，将对全镇的户籍人口实行免费公交政策。陕西省吴起县曾派人专程考察过常宁的免费公交，后来，刘建国还受邀到吴起县指导免费公交的运行。
广州在“亚运惠民项目”中，曾推出了“免费乘坐地铁、公交”的政策，但在实施的5天时间里，广州地铁日客流量逼近800万人次，这个数字超过广州全市人口总数的一半，已超过地铁运力所能承受的极限。于是，广州紧急叫停免费公共交通服务，我国大型城市的首次公交全民免费尝试就此夭折。
而在过去的近10年时间里，一些中小型城市一直在用不同方式尝试着免费公交的可能性。
免费公交的设想最初由桂林市政府在2001年提出。后来经过论证，于次年5月推出。当时，在桂林的8条公交线辆公交车全部实现免费，这是全国第一次出现全免费公交车。当年，桂林因此名噪全国。
据了解，时隔9年，桂林免费公交如今依然存在，但各方的声音却已经不同，因为运营难度过大，油价、维修费等运营必要支出又不断上涨，公交公司目前不得不顶着群众的抱怨延长发车间隔。
2005年8月，福建石狮市也开通了5条覆盖主要城区的免费公交线辆免费公交车。根据石狮市的设想：免费公交的运营资金主要靠车身广告收益、企业冠名赞助以及政府财政适量补贴等方式筹集。
但在实际运行中，石狮免费公交带来的问题，比它为石狮提升城市形象的贡献来的要凶猛得多。人多拥挤、不准时、严重超载、小偷多等问题汹涌而至。
更严重的问题出在成本上。当时设想的广告收益和企业冠名赞助并未收到预期效果，财政补贴独木难支。最后，公交公司的种种努力都未能挽救免费公交终结的命运，石狮免费公交黯然消失。
作为一项公共福利措施，与桂林、石狮所不同的是，常宁免费公交车在运行之初就确定了由政府全部买单。其最初的设想是为了规范城市交通秩序和整治黑“摩的”。
常宁市是一个依靠采矿业、冶炼业、农产品加工业发展起来的新兴县级市。常宁市区“摩的”有十几年的历史，而泛滥成灾则在2003年前后。由于市区和周边的农村连成一片，不少城郊的农民在农闲时开“摩的”载客赚钱，市区的交通秩序一度十分混乱。
此外，一些城区下岗职工、失业工人，也纷纷借助开黑“摩的”赚钱谋生。医院、学校、宾馆、汽车站门口纷纷沦为黑“摩的”司机拉生意的地盘。
“当时市区一共有三四千辆摩的，两轮的，三轮的，男女老少都在拉客，大家挤在十几平方公里狭小区域内，蔚为壮观。堵车是家常便饭，交通事故也大大攀升。”常宁市政协的干部告诉记者。
“免费公交车开通后，交通状况大为改观。”刘建国没想到免费公交的效果这么好，城市里的“摩的”减少了四分之三。他还专门计算过，那些被缩减的“摩的”一天可以减少耗油量1369公升，“很有环保价值”，“并且公交免费了，还能整治老公交系统的混乱局面”。
“这叫以柔克刚，公交免费，摩的就没有客源了，他们不得不主动退出。”刘建国清晰地记得，2004年为整顿“摩的”，市里曾花了400万元，但是整治后又死灰复燃，非法车辆让人头疼。
免费公交的推出不仅解决了交通状况混乱的问题，而且令当地决策者意想不到的是，免费公交也意外地成了常宁的另一张名片。
常宁市原本在媒体上的曝光率并不高，而实行免费公交后，中央电视台做了3次报道，这大大提高了常宁在全国的知名度，对招商引资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。不久前进驻常宁投资的某大型企业认为，能够实行免费公交的政府，一定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政府，投资环境肯定不错。
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。上海大学的工会主席带了学校各个学院的教授30余人，通过上海某旅行社到常宁旅游，游完之后想方设法找到了市委书记胡丘陵，并告诉他说：他们是在看到常宁免费公交的新闻后，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兴趣，于是查资料，查到常宁风景很迷人，就产生了来旅游的想法。“免费公交对旅游的促销，是谁都没有想到的”。
“经常看中央电视台的广告，那些发达地区的城市形象广告每秒钟往往要几十万元，而我们常宁公交车每天还用不到一万元，就做了这么大的广告。以前外面的人没听说过常宁，现在一提起来，都知道是那个公交免费的地方。”当地干部略显自豪地说。
刘建国对此也深有感触。“有时候出去，说是常宁的，人家不知道。改口说是公交车免费那个地方的，人家马上反应过来，哦，常宁的。”
“其实这是个理念问题，是政府愿不愿意、下不下决心解决的问题。”常宁市政协秘书长吴文明说，“我们与发达县市、先进地区比还有较大差距，财政依然不够宽松，但党委、政府始终坚持民本理念，把有限的财力用在改善民生的刀刃上。”
免费公交开通的背后，折射的是一种理念让全体老百姓共享经济发展的成果。这也与主政者的管理理念有莫大关系。
常宁市委书记胡丘陵，被认为对公交免费有首推之功。胡丘陵在常宁已任职多年，曾担任市委副书记和市长等职。
在常宁市召开的一次专题会上，胡丘陵曾说，“公共交通在实际情况中产生诸多问题后，将其转化为全公共产品，由政府埋单，也是个解决办法。”
据悉，从2007年起，常宁农村每年10元钱的新农合参合基金和农民每亩23元的农田灌溉水费全部由财政负担；农村中小学债务全部剥离到市财政，当年即偿还1000万元。常宁用这些事实来反驳“城区公交免费对农民不公平”的观点。
“常宁是中国唯一实行免费公交、免费灌溉、免费参加医保的城市。”这是让当地民众引以为傲的一个原因。
胡丘陵曾在当地媒体公开表态说，常宁将把免费公交作为一项惠民举措长期坚持下去，绝不松懈，绝不放弃。
“这种事情，开弓就没有回头箭。以后要不实行免费公交了，你看老百姓会答应不？”当地的一位干部这样说。来源湘声报)我来说两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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